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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和公主的故事(一)

  传说古代西拉子国有个叫赛夫·阿扎目的国王,他有权有势,但有一点遗憾,原来他已届花甲之年却仍然没有子女。因此,他忧心忡忡地召来谋臣和医士,对他们说:

  “我老了,到现在还没有子女,你们也清楚我现在的处境和王位的继承制度。我现在担心我死后,国家和百姓的将来啊。”

  “陛下,我们可以为您配一方药,如果安拉赐福你的话,会见成效的。”谋臣和医士听了国王的话,纷纷献计献策,并急急忙忙地开始赶制药剂。

  国王服了药以后,王后果然怀孕了。

  十月怀胎,王后产下了一个像月儿般美丽可爱的儿子,取名阿特士。国王因为老年得子,把他视为掌上明珠,苦心地教育栽培他。时光荏苒,阿特士太子终于年满十五岁了,他不仅知书达礼,也很精通文学。

  和国王赛夫·阿扎目同时代的伊拉克国度,有一个国王名叫路·戈第尔,住在白玉佐护城。他有一个可爱无比的独生女儿,名叫哈娅·图芙丝。但她性情怪僻,特别讨厌男子,因此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男子。波斯王子曾多次向国王的女儿求婚,但每次国王征求公主的意见时,都遭到公主的断然拒绝。她说:

  “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,如果父王一定要强迫我,我就一死了之。”

  阿特士太子久闻哈娅·图芙丝公主貌美如仙,很想娶她为妻,便向国王吐露了心迹。太子急切的心情令国王非常同情和怜悯,于是国王爽快地答应了他,并派宰相前往伊拉克向路·戈第尔国王提亲。

  宰相奉命行事,到伊拉克向国王求亲。不料戈第尔国王断然回绝,令宰相败兴而归。国王赛夫从宰相的回报中,得知对方已拒绝了亲事,感到进退两难,勃然大怒了起来:

  “怎么?他竟敢对我派出使臣求亲都不理会!”狂怒之下,他即令大军,大肆制办帐篷军需,厉兵抹马,准备远征敌国,即使为此负债累累,也毫不在乎。他还发誓要踏平路·戈第尔的国土,将他国中的男子斩尽杀绝,将他的遗迹毁灭,将他的钱财劫尽,否则绝不回国。

  阿特士太子听了父王要讨伐敌国的消息,急忙面见父王。他跪下去吻了地面,说道:

  “父王不必为此伤神,更不必兴师动众地遣派兵将,花费如此财力。父王有强大的兵力物力,一旦兵临城下,势必轻取伊拉克王国。他的城池、兵马、财物甚至连他自己也都难以保全。这样,如果他的女儿看到自己的父亲及其下属因她而死,一定会自杀谢罪的。要是她死了,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?她死了,我是不会再留在这世上的。”

  “儿啊,那你说怎么办呢?”

  “我自己的事,自己来解决好。我想装扮成一个商人,先设法与公主见面,再想办法谈妥婚姻大事。”

  “你真要这么做吗?”

  “是的,我决心已定。”

  于是国王召来宰相,吩咐他道:“你跟着太子——我的心肝宝贝,同去伊拉克一趟,以便助他一臂之力,达到他的目的。你要保证他的安全,还要给他出谋划策。从现在起,你得替我照顾他了。”

  “遵命!”宰相欣然接受了国王的嘱托。

  国王给太子备好三十万金币和无以数的金银珠宝、名贵衣料、货物及旅途的必需品。

  太子随即辞别王后。他吻着王后的手,希望王后为他向安拉祈祷赐福。王后虔诚地祝福他,又起身打开自己的宝藏,选出各种奇珠异石、上好的绫罗绸缎,以及价值连城的宝物。她把这些都给了太子,让他做本钱。

  太子、宰相和随从收拾妥当以后,用牲口驮了货物,辞别了国王、王后和皇亲国戚,出发上路。他们在荒漠野岭整整走了一天,直到夜幕降临,才停下来露宿。太子面对渺茫的前程,不禁心灰意冷,凄凉地吟道:

  

  “热烈的爱情加重了我的病情,

  我身受磨难却无人相助。

  我无奈地等候北斗星露面,

  正是那拜倒在爱情脚下最忠诚的奴婢。

  直等到晨星闪耀,

  才能振作起来抒发满腔的眷爱之情。

  我发誓:情债了了无期,

  只能终夜辗转反侧。

  为实现愿望我已精疲力尽,

  没有你我的耐性日益消减。

  我痴心等待安拉赐福于我们,

  让嫉妒者和仇人恼羞成怒。”

  太子吟罢,一时因伤心过度昏了过去。宰相把蔷薇水洒在他脸上,他才慢慢醒过来。

  宰相好言相劝道:“殿下,你暂时忍耐一下吧。现在你已经登上通向成功的旅程了。苦尽甘来,忍受会换回幸福的。”

  宰相反反复复地安抚终于让太子平静下来,重新动身启程。在漫漫旅程中,太子情不自禁地思念着心上人,凄凉地吟道:

  

  “遥远的路途更令我惶惑不安,

  熊熊烈火在我心中燃烧。

  爱情使我一夜之间尽生华发,

  泪珠儿禁不住夺眶而出。

  指着万物之主,

  我向可爱的心上人起誓:

  为得到你的爱情我付出的一切,

  情场中无人可以超过,

  请问问黑夜,我现在怎样,

  它会透露我长夜不眠的消息。”

  太子吟罢,内心的激情难以抑制,忍不住痛哭流涕。宰相耐心地劝导他,并许下诺言,一定要让他达到目的。就这样,他们继续前行,经过几天几夜的长途跋涉后,终于在一个日出的早上,到达白玉佐护城的城郊。

  宰相指着城郊说:“殿下,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了,你看,那就是白玉佐护城啊。”

  太子听到宰相的话,倍感安慰,意气风发地吟道:

  

  “朋友啊!我深深地陶醉在爱情中,

  在我心里扎根着牢不可摧的爱情。

  像那长夜不眠的丧子者一样悲伤,

  在漫漫的漆黑夜,单恋的人难得眷顾。

  只要你身边有风暴刮起,

  我的心也随之感应到颤栗。

  泪水暴雨般流淌倾泻,

  心儿就在那一片泪海中漂泊。”

  宰相带着太子、随从进了城以后,在一个大客栈租了三间货仓,把财物存放妥当,再住下来静养了几天。等精神恢复以后,他开始为太子的事出谋划策,忙碌奔波。他对太子道:

  “我已有打算,如果安拉保佑,照我的话去做,一定会使你成功的。”

  “聪明的宰相啊!你要有什么想法,尽管去做好了。安拉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的。”

  “我准备在匹布市场先租个铺面,这样你就可以在铺子里做买卖。无论是平民百姓,还是达官贵人,都要去那里买布料,借此机会你可以接触到很多人。而你要是常坐在铺中经营买卖,一定会吸引众多的人来买东西,这对你达到目的是会有好处的。你超凡的举止容貌,定会让看见你的人钦慕而愿意亲近你的。”

  “你就按自己想的去做好了。”太子欣然同意。

  于是宰相和太子各自换上最华丽的装束,随身携带了一千金币,来到市上。

  过往行人见太子如此英俊标致,甚为惊异,齐声赞叹道:“祝福安拉,他真是个伟大的造物主啊!造化出如此美貌的少年。”人们唧唧喳喳地谈论着此事,有人说:“这个美少年不是凡人,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天使。”有人说:“难道是把守天堂的神仙一时疏忽,没有关好天堂的大门,才让这个仙童钻了空子,降临人世间吗?”人们追着他,想看个明白,一直跟到匹布市中。

  人群中有一个肃穆矜持的老人径直走到他们跟前,向他们先问了好,接着说: “请问两位需要我的帮忙吗?”

  “老人家,你是谁?”宰相问道。

  “我是这个市区的行政长官。”

  “这是我的儿子,老人家。我准备在这条街上替他租个铺面,好让他做些买卖,学些经商的本领,以后才好在商界有所作为。”

  “是这样啊,我遵命就是。”市场行政官边说边拿给宰相一间铺子的钥匙,又吩咐人把店堂打扫收拾好,供他们使用。

  宰相租了店铺,把货物搬进去摆设好,又给太子找来了个厚厚的驼绒坐垫。一切打点妥当后,就开张营业了。太子端坐在绒垫上,两个衣着讲究的仆人伺候在左右,又有两个行事麻利、漂亮的埃塞俄比亚儿童打杂。宰相千叮万嘱不可泄漏了秘密,以便顺利达到目的,又要求太子将铺中的所见所闻,每天都一一讲给他听。

  太子就这样坐在铺子里开始经营买卖了。

  他面目精神,如一轮光彩耀人的朗月,非常吸引人。市人耳闻太子的漂亮面容,即使不买什么东西,也争先恐后地来看他。见到他的人,无一不称道造物主的杰出创造。由于看热闹的人太多,市场常常被挤得水泄不通,行人也难以过往通行。太子左顾右盼,只看见傻呆呆的人群盯着自己不放,不禁心烦意乱。他一心一意只盼望能结识一个与宫庭有关的人,从那儿获得公主的消息,但这个愿望还无法实现,所以太子益发心灰意冷,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,多亏有宰相在左右劝慰,答应一定设法,满足他的愿望。

 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
  一天,太子照常坐在铺中做买卖,一个庄重而华贵的老太太来买衣料。她一副虔诚的教徒打扮,身后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。她缓缓走向太子,把太子细细打量了一番,不由赞道:

  “赞美安拉,他创造了多么美妙的少年啊。”接着她向太子问好。

  太子也向老太太问好,请她坐下。两人就这样攀谈起来,老太太问他:

  “英俊的小伙子,你来自何方?”

  “老太太,我从印度来。我有幸来到贵国经商,本是抱着观光、游览的心情。”

  “我们很荣幸,你能光临敝国。请问你店中卖些什么布料?如果有适合官宦人家使用的,就请给我看看吧。”

  太子听老太太的口气,料想非同寻常,慨然说道:“我们店里的布料式样繁多。您老要买上好的料子,我拿给你看就是了。”

  “小伙子,我要的可是最昂贵、质地最上等的布料呀。”

  “请您告诉我,这料子您买给什么样的人穿,这样我才能拿最适合的给你看。”

  “你想得很周到,我是为哈娅·图芙丝公主买的。她的父亲路·戈第尔是这里的一国之君啊。”

  太子听到老太太提到哈娅·图芙丝的名字,一颗心骤然怦怦狂跳起来。他一时欣喜若狂,也顾不得使唤下人,便伸手拿出一个装有一百金币的钱袋,一把塞给老太太,说道:“这些你拿去做洗衣费吧。”接着他又取出价值一万金币的一套华贵衣服,递给老太太说:

  “这是我带来出售的一件衣服。”

  老太太见这套衣服如此华贵,不禁满意地答道:“你的心地太好了,这套衣服,你要多少钱才卖呢?”

  “不用付钱,你尽管拿去好了。”

  老太太谢过太子,重新提及衣服的价钱。太子恳切地说:

  “安拉在上,这套衣服是专门送给公主的,我不会把它当货物卖掉。如果公主执意不接受的话,那就转送给你老人家,算是作为礼物招待客人吧。安拉赐福我,让我有幸与你相遇,今后要有什么事,还得有劳你了。”

  老太太对太子的口才、慷慨大方和周全礼貌甚感惊佩,问道:

  “我的主人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  “我叫阿特士。”

  “主啊,这个名字真是稀奇,一般只有皇家子弟才叫这个名字呢。你身为商人之后,怎么也取了这个名字?”

  “因为我父亲太爱我了,所以取了这个大富大贵的名字,其实人的姓名不能说明什么。”

  老太太佩服太子的随机应变,再一次请求他:

  “小伙子,请算算这套衣服的价钱吧。”

  太子却发誓不收分文。老太太只好恳切地说:“小伙子,你可知道,待人接物以诚实为本。现在你如此慷慨、仁慈,必定事出有因。请你直言你的目的吧,抑或你有什么困难,告诉我,我会全力相助的。”

  太子听到老太太的真切之言,急忙把手放在她手中,要她发誓保守秘密,这才把爱上哈娅·图芙丝公主并希望娶她的事,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太太。

  听完太子的叙述,老太太信服地说:“这才是真话,不过,”她摇了摇头说, “我的孩子,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谚语这样说:‘别人不愿意你做的事,你就不要硬逞强做。’你既然是商人的子女,即使有万贯家财,还是脱不了商人的出身。如果你希望抬高地位和身份,尽可以和官宦子女攀亲沾故,可为什么你非要向公主求婚呢?你可知道,哈娅·图芙丝公主还是个小姑娘,从未离开过宫院,也未见过世面。但她虽然年少,却聪慧无比,机敏有加,头脑理智,举止端庄,见识卓越。她是国王的独生女,所以被国王看得比国王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。国王每天和她一块儿用餐,宫里的人都疏远她,害怕她。因为这些原因,小伙子,你别指望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此类事情,连我自己也无能为力啊。向安拉起誓,我的孩子,我一心一意成全你们,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。不过我倒有个主意,或许安拉会遂你的心意吧。相信我,即使赴汤蹈火,我也会设法助你成功的。”

  “老太太,你想出个什么主意啊?”

  “让我替你向宰相或别的官宦子女求亲吧。如果你同意,我就算答应你。要知道,没人可以一步登天、平步青云的。”

  听了老太太的建议,太子很有礼貌,却又不失机智地说:“老太太,您老精于世事,但请你想想:一个头疼的人却去包扎他的手,会治好病吗?”

  “不,安拉在上,当然不会的。”

  “那我也不能按您的主意做,因为我执着眷恋的是公主,别人的爱情能有什么用呢?向安拉起誓,如果夫人能指引和帮助我,我真是无药可救了。老太太,看在我来自异国他乡的份上,你就可怜可怜我吧。”

  “向安拉起誓,我的孩子,你这番话真令我肝肠寸断。但只这件事,我的确是爱莫能助。”

  “我只求你替我捎一封信到宫里,交给哈娅·图芙丝,并代我吻吻她的手。”

  “好吧,你把想说的话只管写进信里,我替你交给她罢。”老太太索性答应了太子。

  太子听了老太太的回话,高兴得几乎腾云驾雾,立即让仆人备好笔墨纸张,匆匆写了下面的情诗:

  

  为追求爱情我历尽艰辛奔波跋涉,

  

  只愿你——哈娅·图芙丝——能答应我,

  

  我的生活原来舒适安乐,

  

  如今却落得凄凄惨惨戚戚,怎堪回首?

  

  我整夜未眠,无法合上双眼,

  

  伴我促膝谈心的人在漫漫长夜中都垂泪、饮泣。

  

  我这个苦不堪言的痴情人无助地企盼你的垂怜,

  

  我为爱情哭破了眼皮,

  

  倘若黎明仍不肯如我所愿降临世间,

  

  那只说明我是白日做梦的醉汉。

  太子写完,将它折好,诚挚地吻了一下,然后递给老太太,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装有一百金币的钱袋,塞给老太太,让她分给两个随身的女仆。

  老太太当场拒绝说:“安拉在上,孩子,你我之间不必这样拘礼,我实在不能收下它。”

  太子谢过老太太,说道:“无论如何请你收下吧。”

  老太太只好收了钱,她吻了太子的手,告辞后径直回到宫中,来到哈娅·图芙丝公主跟前,对她说:“殿下,我给你带了一件稀世之宝,这里的人可能都未见过。这件宝贝得自一个美少年手中,那个少年,长得也是美貌罕见啊。”

  “乳娘,你说的少年是打哪儿来的?”

  “听他说他是从印度来的。他给我这套镶珠带玉的衣服是波斯王、罗马王的穿戴之物啊。”老太太边说边展开了手中的衣服。只见无数的珍珠宝石在衣服上熠熠闪耀,光彩夺目,足以照亮整个宫室,宫中上下惊奇万分。公主仔细打量了一番,认定这衣服价值连城,比她父王的整年税收还要贵重。于是向老太太打听衣服的价钱。道:

  “乳娘,这衣服,是你从他本人手中得到的,还是别人给你的?”

  “是从他本人那里得到的。安拉在上,他身边还有奴仆照应呢。他不仅人长得漂亮,而且性情也很纯善,加之心胸宽广,慷慨大方,除你之外,真是没见过比他更美丽可爱的人了。”

  “这就怪了。他一个生意人家,怎么可能有这种无价之宝呢?乳娘,他要了你多少钱?”

  “他根本就没提价钱,只对我说:‘我不会把这套衣服当商品卖掉的,这是送给公主的礼物,除了她,没人配穿这套衣服。’所以他坚持不取分文,还把你给我买衣料的钱全退了回来。他对我说:‘如果公主执意不收,就送给你吧。’”

  “向安拉起誓,他确实慷慨大方、气度不凡,不过我怕这种事终会惹事生非,节外生枝。乳娘,你就没问问他有什么需求吗?”

  “殿下,我问过了。我说:‘你有什么需求吗?’他说:‘确有所求。’不过他始终没有告诉我他需要什么,只把这张纸给了我,让我捎进宫里,呈给您看。”

  老太太说着把信递给公主。

  公主接过乳娘手中的信纸,打开一看,顿时失去了刚才泰然自若的神情,脸色一片苍白,她厉声斥道:

  “该死的乳娘!我问你,胆敢对国王的女儿说这种混帐话的人是谁?我和他有何关系?他凭什么写信给我?安拉作证,如果不是畏怕安拉,我非让人把他五花大绑地弄来,割掉他的鼻子和耳朵,再把他吊死在匹布市场中示众。”

  老太太听到公主的怒斥,早吓得面无血色、瞠目结舌,浑身颤栗、不知所措。好容易她才鼓起勇气,咕噜道:“殿下,你且消消气,那个浑小子在信里说了什么,让你如此大怒?难道他写给你一封请求信,望你将他从贫困中救济出来,或是要你替他洗雪冤屈吗?”

  “哪里啊。乳娘,向安拉起誓,这根本不是什么请求书,而是一首歪诗,说的不过是些浪荡之言。不过我猜这个混帐东西之所以如此狂妄无礼,无非和下面三种情况分不开。第一,他已失去理智;第二,他自寻死路抑或想我帮他打报不平;第三,他耳闻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可以跟追求者同床共寝的荡妇。他写这样下流的信给我,无非是为了气死我,把我也变成像他一样的疯子。”

  “殿下,向安拉起誓,你猜测的很有道理。不过你身处固若金汤的宫院,一丝风也吹不到你,一只鸟也飞不进来。对那个愚昧无知的狗东西,又有什么必要斤斤计较,当回事呢?你尽可置之不理,给他写封警告信也无妨,再狠狠臭骂他一顿,甚至以死威胁他。你还可以质问那个为了赚钱不惜背井离乡的狗商人,质问他怎么知道你并给你写信的。甚至警告他:如果他还沉睡在酣梦之中,不知醒悟,就要把他当众吊死以示惩戒。”

  “但是如果我给他回信,就怕他居心叵测,更加荒唐不羁。”

  “他无权无势,不可能对咱们居心不良。倒是殿下给他写信,可以快刀斩乱麻,使他畏惧退缩。”老太太绞尽脑汁地怂恿公主给太子回信。

  公主答应下来,吩咐笔墨侍候,于是写了下面的诗,回答太子:

  

  听着,你这个自称为备尝爱情不寐之苦的人,

  

  你在痴心妄想中消磨时光。

  

  难道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?

  

  还是人间有人能达到登天揽月的目的?

  

  我警告你谨慎从事,

  因为你面临的处境是死亡。

  

  倘若你再提出类似要求,

  

  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。

  

  我已仁至义尽,

  

  还是安心去做你机敏、文雅的诗人吧。

  

  以创造宇宙万物的安拉起誓,

  

  再以用灿烂星辰装点天穹的安拉起誓,

  

  如果你再重复说过的浑话,

  

  必定遭至绞刑的惩罚。

  公主写好信以后,折起来交给乳娘。

  老太太带着公主的回信,径直赶到阿特士的店铺中,把信交给他并说:

  “看看这封回信吧!你可知道,公主读了你的信后是何等怒不可遏吗?还好,我费尽唇舌,好言相劝,才使得她勉强给你回了这封信。”

  太子急忙接过信,拆开读了之后,失望得痛哭起来。

  老太太见太子如此伤心,也不好过,便安慰他说:“孩子,安拉有眼,是不会让你这样的人受到伤害的。你做了这样冒犯公主的事,她还是回信给你,还有什么比这更宽慰、仁慈的吗?”

  “老太太,她口口声声要杀死我,吊死我,不准我再写信给她。我可如何是好啊!安拉在上,我真想一死了之。不过我再次恳求你,求你再替我捎封信给公主。”

  “好吧,我替你捎信,并保证带回公主的信。请相信我,为了你实现愿望,我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四处奔走相助。只要能满足你,就是搭上我的老命,也不足惜。”

  太子由衷地感谢老太太,激动地吻了她的手,然后执笔写了下面的诗:

  

  我为了得到你的爱情而遭至杀身之祸,

  

  不过在劫难逃,死只会令我安息。

  

  我既已被驱逐、排斥在情场之外,

  

  利落的死掉倒比苟延残喘更幸运。

  

  我这个孤寂无援的痴心人若蒙你接见,

  

  为此奔波忙碌的人定会受人赞美、感激。

  

  去做你们想做的一切吧,

  

  反正我已被你俘虏,成为你的奴隶。

  

  我无法抑制对你的爱慕,

  

  因为爱情是内心翻腾激越的体现。

  

  为爱病入膏肓的我恳请你的怜爱,

  

  一个对自由之身一往情深的人里应受到原谅。

  太子写完,折好信交给老太太,又送上两袋钱,各有一千金币。老太太坚决不收,无奈太子好说歹说,才勉强收下。她感谢地说道:

  “我一定要助你成功,让你的情敌碰壁失意。”

  老太太带回阿特士太子的信件,走进公主的闺房,把信交给了她。

  “这算什么?”公主指着信问:“乳娘,你带去一封信,又带回一封信,竟让我跟外界打起交道来。这种事情传出去会惹麻烦的。”

  “怎么会呢?殿下,谁敢对此议论纷纷呀?”

  公主接过信,看了一遍,她发现了里面的隐情,气得拍巴掌埋怨道:

  “咱们让这浑小子打扰来,打扰去,他是从哪儿找到咱们的!”

  “殿下,向安拉起誓,你再给他写封信吧。不过这次言词要更重更强硬,不妨直接告诉他:‘以后如果再犯,一定格杀勿论。’”

  “乳娘,我知道这样子也于事无补,干脆别理他了。如果将上封信的警告置之脑后,我定要他人头落地。”

  “那你正该再回封信,把情况跟他摆明。”老太太竭力怂恿公主给太子回信。

  哈娅·图芙丝公主禁不住乳娘的唠叨,吩咐笔墨侍候,执笔写了下面的诗:

  

  大祸临头,尚不知觉的人啊!

  

  难道你想一步登天吗?

  

  对我痴情、单恋的人啊!

  

  难道你想水中揽月吗?

  

  我将把你抛进熊熊烈焰之中,

  

  让你成为利剑下的祭品。

  

  劝你——朋友快脱离这茫无涯际的歧路,

  

  要知道能迷惑眼睛的隐情,

  

  往往使人五夜间须发尽染。

  

  请接受我的忠言,远远地抛开痴心妄想,

  

  反正这是件愚不可及的事,必须回头是岸。

  公主写完,重看了一遍,觉得措辞得当,这才折好了递给老太太。老太太带信匆匆离开宫殿,来到太子的店铺中,把信交给了他。

  阿特士太子接过信,读完以后,呆呆地望着地面,一句话也不说,只有手指还在那儿划来划去。老太太奇怪地问他:

  “孩子,怎么你不说话?”

  “老太太,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?她对的的威胁反感一次比一次利害了。”

  “有我在呢,你且随便给她写点什么。我一定会让你们见面的。”

  阿特士感激地吻了吻老太太的手,执笔写了下面的诗:

  

  你的心不肯向求爱者垂怜,

  

  也不屑一顾他热烈的渴求。

  

  一双明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,

  

  在黑夜里依然清澈闪亮。

  

  被爱情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他乡人,

  

  求你好生相待,慨然恩泽。

  

  黑夜里他淹没在泪海中,

  

  辗转反侧,通宵不眠。

  

  爱情带给他悲伤、恐慌,

  只求你别再雪上加霜,断了他最后的希望。

  太子写完,折好交给老太太,随之答谢她三百金币说:“拿去做洗衣费吧,老太太。”

  老太太吻着太子的手表示了谢意,然后回到宫中,到了公主的闺房,把信交给了她。

  公主拆开信,从头到尾读完之后,愤愤地把信摔在地上,起身蹬着镶满珠玉的拖鞋,怒不可遏地直奔父亲的寝宫。她眼中愤怒的火焰,吓跑了周围的人,无人敢同她亲近。她到了父亲那里,却不见父王,就问国王的去向。宫女嫔妃恭葡恭敬敬地答道:

  “殿下,陛下外出打猎去了。”

  公主只好抽身回到闺房,她像发怒的狮子,整整三个钟头没同别人讲过一句话。她沉默了好久,才渐渐心平气和下来。乳娘这才试探着走近她,跪下去吻了地面,轻言细语地问道:“殿下,你刚才到哪儿去了?”

  “到父王那里去了。”

  “殿下,您有何贵干?难道没有人侍候你吗?”

  “我亲自去做,就是为了把那个狗商人纠缠不清的实情禀告父王,让父王把那个混蛋连同他的伙计一并抓起来,通通吊死,从此不许任何外地商贩到这个国家里来。”

  “这么说来,殿下你亲自去面见陛下,就是为了这个吗?”

  “是的,就是为了这个。不过父王已外出打猎,我只有等他回来再说。”

  “殿下,求安拉保佑!你那么聪明,为什么要让国王知道这种见不得人的荒唐事呢?”

  “怎么不可以呢?”公主很不服气。

  “殿下,你想想看,要是你找到国王,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,陛下在盛怒之下,一定会下令把商人通通吊在城门前,百姓见了,定会问起处死的原因,有人就可能告诉他们:‘因为他们妄图引诱公主。’这样一来,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一下子就会传开,人们再添油加醋,少不了有人说:‘她跑出皇宫,跟商人们鬼混了十天,那些商人艳福不浅啊。’甚至还会有人编造出不堪入耳的下流话,人言可畏啊!殿下,要知道,妇女的名节像洁白的奶液,再小的灰尘也会污染它。妇女的名节也像玻璃一般易碎,破了便无法修复还原。所以请殿下三思而后行,切不可让国王和其他人知道此事,否则您的名节难保。殿下,凭着你的聪慧,想想我的忠言吧。人们的议论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,如果你不同意,就按自己的意愿去做好了。”

  哈娅·图芙丝听了老太太的进言,觉得很有道理,便对她说:“乳娘,你的建议很合理,我是被忿恨冲昏了头脑,所以看不到事情会有坏的结局。”

  “你愿意瞒住此事的念头很对,安拉也会赞同的。不过对那个下流无耻之徒,我们怎能缄墨不语呢!你再写封信去骂他,说:‘你这个商界的败类,要不是父王碰巧狩猎外出,我一定让他将你及其同类处以绞刑。你别想从此事当中尝到任何甜头。安拉作证,你若再敢胡言乱语,我一定会取你的狗命,把你从这个世界上清除出去。’你尽量强硬地谴责他,促使他悔悟,打消非份的念头!”

  “如果我这么做了,他真能如你所说,不再胡搅蛮缠了吗?”

  “我会把你如何上告陛下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,看他还敢纠缠你吗。”

  哈娅·图芙丝对乳娘的话深信不疑,便吩咐取来笔墨纸张,写了下面的诗:

  

  你千方百计想同我们连在一起,

  

  以此来满足你的愿望。

  

  人往往因自身的欺瞒行为而丧生,

  

  你的追求只会带来灾难。

  

  你无权无势,无德无能,

  

  更非出身于帝王将相的门第。

  

  如果是本门族的人做出此事,

  

  他一定会在恐怖的烽火中退缩。

  

  今天我且宽恕你的弥天大罪,

  

  但愿你能知错而改。

  公主写完信,折好了递给老太太,说道:

  “乳娘,你替我教训那个狗东西,叫他趁早收心,别逼我杀他,弄脏了我的双手。”

  “殿下,向安拉起誓,我一定照办。”

  老太太说完,带着信离开了王宫,来到阿特士的铺中,边问好边把信转交给他。

  太子也向老太太问了好,接过她手中的信,拆开来看了以后,叹息道:“我们来自安拉,终归于安拉。”他接着说道:“老太太,我的耐性和身体都日益衰竭,这可怎么办呢?”

  “孩子,你再坚持一下吧。到最后,安拉总会让你得到幸福的。你现在想些什么,尽管写下来,让我带给公主,再带信回来给你。所以你大可不必自寻烦恼,退一步海阔天空。若蒙主的保佑,你们会有缘相见的。”

  太子祝福了老太太,执笔写了下面的诗:

  

  情场上如果无人相助,

  

  情人的暴戾就会致我于死地。

  

  我内心燃烧着炽热的火焰,

  

  终日得不到片刻的安息。

  

  你是我一生的渴求,我怎能停止追逐?

  

  所以无论你对我做什么,我都乐意承受。

  

  恳请安拉满足我的要求,

  

  因为悬念你我已走到自毁的境地。

  

  愿安拉早作裁夺,

  

  因为我正受着被抛弃的威胁。

   太子写完,折好了交给老太太,又酬谢她四百金币。老太太带着信和钱回到宫里,来到公主的闺阁,把信交给她。公主看也不看,问道:

  “这又是什么?”

  “殿下,这是那个狗东西写给你的信。”

  “你按我的意思阻止他没有?”

  “我阻止他了,但他回了这封信。”老太太趁机递上回信。

  公主展开信读了一遍,回头问道:“你当初对我说的话,怎么一点儿也不灵验?”

  “殿下,他不是已经在信中深表悔恨并恳请你的宽恕了吗?”

  “不,向安拉起誓,他不仅没有丝毫收敛,反而变本加厉了。”

  “殿下,不如你再最后通牒他。按我的方法去做,一定会行得通的。”

  “我不想再给任何人回信了!”公主拒不回信。

  “我需要你的回信,才有依据去断绝他的念头。”

  “不用了,你只管去骂他一通好了。”

  “必须有你的回信,我才行得通,才能打消他的念头啊!”老太太据理力争,劝说公主回信。

  无奈,哈娅·图芙丝只得依了乳娘的意思,执笔写了下面的诗:

  

  我一再告诫,无奈你屡屡犯禁,

  

  为不使你再犯,我亲手写了多少诗信!

  

  你应抑制感情,而非声张表白自己,

  

  如果忠言逆耳,我绝不心慈手软。

  

  如果你重复先前所言,

  

  很快就会得到死讯;

  

  看到身边轻风四起,

  

  还有野外的飞禽垂涎于你的尸体。

  

  赶快回头去做些有益之事吧。

  

  倘若顽固不化、胡搅蛮缠,定置你于死地。

  哈娅·图芙丝写完,折起来扔在地上。老太太忙捡起来,带着信离开王宫,直奔太子的铺中。

  太子接过老太太手中的信,拆开读完之后,彻底绝望了,因为公主不但没有对滋生丝毫的好感,反而更加讨厌憎恨他了。他看到事已如此,无法接近公主,便在回信中向安拉求助,以期打动芳心。于是他写了下面的诗:

  

  为了她我遭受磨难,历尽艰辛,

  

  求主救助于我吧。

  

  我空余这灼伤的心灵,羸弱的身体,

  

  仍得不到她的同情和怜悯,

  

  这羸弱的身躯还要经历多少风雨?

  

  爱情害得我苦不堪言,无穷无尽。

  

  没有人伸出援救之手。

  

  不眠之夜却依旧来临,?

  

  对付它的,只有大哭或低声饮泣。

  

  对她的爱恋,何时才能消去?

  

  为着我的耐性已被磨砺变平。

  

  那高枝上的聒噪的乌鸦哟!

  

  莫非只有你敢对世事稳操胜券?

  阿特士写完后,把信折好交给老太太,又送了五百金币给她。老太太带着信和钱,乘兴回到宫中,来到公主的闺阁,把信交给了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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